类别:趣闻 / 日期:2022-12-13 / 浏览:478 / 评论:0

郑逸梅在《艺林散叶》中记述李鸿章的做官术:“天下最容易的事,便是做官。倘使这人连官都不会做,那就太不中用了。”

但倘若看过《走向共和》就知道,做官是件顶难的事。李鸿章上对太后的敲打,下搞洋务的实业,在各方势力之间当大清末世的裱糊匠,非常需要章法。而这种章法,在中国文化里往往离不开口诀式的总结。《文化形态史观》就曾概括清代的做官术:


“投桃、报李、拍马、捧场,此手腕也。标榜、拉拢、结拜、连襟,亦手腕也。排挤、造谣、掠功、嫁祸,又手腕也。如何模棱,如何对付,如何吹牛,如何装病,形形色色,无往而非手腕也。一切皆手腕,也就是一切皆做态,一切皆作假。一切皆作假,便做官矣!”

既然做官是一个动态的过程,那么如何做官就需要终身学习。睡虎地秦简的墓主人,选择与自己长眠的作品是《为吏之道》,便是秦代通行的做官法则。岳麓书院从香港购买的秦简,也有一篇《为吏治官及黔首》,是《为吏之道》的姊妹篇。可见做官术早在秦代就很流行。

到了全民考公热、考编热、乃至明星都要考编的今时今日,做官术更是下沉到了寻常百姓家,几乎成为普世的职场心得。最近播出的《县委大院》,张新成的同事对他就有一番点播:“常务副县长不叫县长,叫常务。县委副书记兼任副县长的不叫县长,叫书记。县长助理不叫助理,叫县长。都是副县长同时是常委的,得叫常委。”

额滴亲娘嘞,不懂事的新人进去简直处处踩雷。好在硬糖君还有一术送给张新成——记不住的,一律叫领导。

做官术


《县委大院》里,胡歌饰演的梅晓歌刚上任,就接了光明县的“复杂摊子”。前几任领导虚报数据泡沫不少,县财政拆东补西缺口很大,养猪厂、法兰厂关系就业却因污染要关停整改,棚户区拆迁遇到钉子户……

县委开会的时候,硬糖君更震惊了——这《县委大院》级别虽低,却有《建国大业》“一起来认明星脸”内味,虽然是按级别下调的。江左梅郎成了梅县长,霓凰郡主刘涛也变成领导模样。别说,素颜亮相的涛涛子真有漂亮女领导的意思,在严肃板正的吴越面前,更显风姿绰约。


基本盘是这样的,胡歌是人生地不太熟的新领导(家是隔壁县的),新组成的班子又是黄磊、王骁、佟悦等旧干部。到底是新官上任三把火,还是温水煮青蛙慢慢改革,涉及到两种截然不同的“做官术”。

胡歌开会时没采用“县委笔杆子”办公室主任范太平的发言稿,直接表明自己不愿粉饰太平。这样的“揭短”行为,事先得到了县委书记黄磊的默许,但对其余干部显得突然。胡歌是锐意改革的,但并不是一把火把窟窿烧个遍,而是从主要矛盾抓起,制定了“化风险,挤水分,求发展”的九字方针。


这让部分领导感到紧张,县财政局局长叶昌禾就去找范太平诉苦,说自己想调去偏远乡镇。黄磊、王骁等人,则分别以“门生故吏”的姿态去找原县委书记周良顺,希望他能够同意拆迁。

有观众觉得胡歌演得唯唯诺诺,不够雷厉风行。但从实际情况考虑,这也算是稳妥的中策了。开会前,李保平、李来有等几个光明县下辖的乡党委书记聚餐开小会,已经对胡歌“不买账”。李保平更是直言:“(新县长)这把火烧不好,容易烧着自己。”


《官场现形记》里的马老爷有“一紧二慢三罢休”的秘诀。所谓一紧,就是所有事情到手上,先给下面的人一个老虎威。既让下属害怕,又让上司放心,觉得自己是干实事的。所谓二慢,就是人家怕了我们之后,自然生出无限文章。这时要把事情缓下来,好等利益相关方来打点。所谓三罢休,就是各方协调好之后,回到相安无事的状态。

胡歌的梅县长,已经贯彻了“一紧二慢”,但他的慢是耐心处理问题,倒不是等人打点——那就成反面人物了。给村里的老干部鞠躬,让他们以身作则同意迁坟配合建设,是很稳的一步棋。从他的信念感看,这场县一级的改革风潮不见成效不会“罢休”。

《县委大院》呈现了改革与守旧力量的一种博弈。并不是说守旧力量就不想光明县变好,只是在因循守旧的思维里,他们对大改大干存在抵触心理。而以胡歌、黄磊为代表的改革力量,则面临着重重考验。既有政策推行上的,更有为官术法上的。

演官术

官是最难演的。古装戏能像《大明王朝1566》里黄志忠演海瑞,倪大红演严嵩、王劲松演杨金水那样,绝对是可以被群众盖章认证老戏骨的。现代戏能像《人民的名义》里吴刚演李达康、张志坚演高育良、李建义演季昌明,也能够得到行业的高度认可。


对官员的演绎,最受观众欢迎的一种,应该是倪大红式的“大奸似忠”,或者宋春丽那样的“话里有话”。前者难知如阴阳,不到关键时刻,很难判断他是黑是白,属于哪一个派系。后者讲究语言的艺术,一句话八百个心眼子和潜台词,听不懂就要遭罪。

《人世间》里,退下来的宋春丽想给女婿谋一个实权职位,她是怎么说的呢?老太太先问两位领导她女婿表现怎么样。领导高度赞扬,老太太顺藤摸瓜问有没有调整秉义同志工作的想法呀。对方打太极:“像秉义同志这个级别的干部任免调动,得省委会上讨论。”言下之意我们说了不算,但可以反映情况。


可宋春丽不吃这一套:“我大小也算是个领导吧,跟着老郝也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。对于干部的任用,我有一点经验。把一个干部放到他喜欢热爱的工作岗位上去,就能发挥他更大程度地潜能。”对方被逼得没话说,只好问老太太有没有具体目标单位。宋春丽挥挥手:“我都退休这么多年了,什么都不知道呀。”瞧瞧,目的达到后,老太太还能不落下口实。试想如果提出目标单位,办不成双方面子都过不去。没提就是看着办,就还有更多迂回空间。

《县委大院》里,王骁等人去找老领导周顺良,弯弯绕绕说一些书记字写得好、花养得好的闲话,但人家一眼就看出是来找他拆房子的。这种直白的太极,称不上语言艺术,也就失去了演绎的魅力。至于像黄磊那样,开面见山提出要求再话当年拉感情,也落了下乘。


咱就是说,周顺良的真正诉求是什么,恐怕黄磊没明白。小院是前任领导签字同意修建的,还有各种合法文件证明,这是周顺良的推辞。他究竟是和守旧力量联合唱反调,还是不满意拆迁后的安置待遇,才是核心问题。

当然,《县委大院》最割裂之处还是所有演员“不在同一个表演氛围里”。黄磊的书记太有烟火气,和蔼可亲得像个下一秒就给你炒盘菜的厨子。没有多年主持工作的领导范儿,与人谈话如同妇联主任般温暖贴心,真想把近来的烦心事儿和他唠唠。

胡歌的优点在于对人物心理的细腻揣摩,比如他关上电视不让母亲看光明县的新闻,就能看出“独自上场”的孤独。但缺点在于更像一个集团公司的老板,没有群众熟悉的官气。李光洁的县长更不用说了,借钱给胡歌时活脱民营企业家一枚,硬糖君直接串戏去《风吹半夏》。

看官术


打开一部“官场戏”的时候,我们在期待什么?硬糖君毫不羞赧地承认,我就爱看官官相斗、笑里藏刀、黑白较量。与官场流小说不断升级的爽点有别,国剧中的官场戏更多是心术与谋略的博弈。

看《大明王朝1566》,戏眼在于“严党”和“裕王党”的battle。倒台的严党并不是没干实事,而上台的裕王党也没有能力解决王朝的危机。有胜负,但没有绝对的对错,这才是叫人唏嘘的地方。


而完播的《天下长河》里,也花了大量篇幅去讲索额图与明珠的交锋。虽然这与“治河”的主题缺乏强关联,但明珠当着索额图的面说他给太子买瘦马玩,真是精彩极了。对比《康熙王朝》,里面索相与明相的斗争篇幅甚至更多、更细节。

罗晋饰演的康熙,曾痛骂明珠是“老琉璃蛋儿”。这其实是咸同年间大臣王文韶的外号,《清史稿》说他“明于趋避”,清人笔记则称他“有油浸枇杷核子之徽称,盖甚言其滑也”。试想,枇杷核本来就滑,再用油泡一下,泥鳅也甘拜下风。

《人民的名义》最好看的部分,也是现代版《官场现形记》。高育良编织了一张庞大的师生权力网,省公安厅长祁同伟、反贪局前后任局长陈海、侯亮平均是他的学生,再加上山水集团的高小琴,复杂的人脉和利益关系,增加了故事的戏剧张力。


《扫黑风暴》中,没有一官半职的高明远通过利益捆绑,被称为绿藤市的地下组织部部长。区长董耀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,公安局长贺芸是他的保护伞。更疯狂的是,高明远还培养了能歌善舞的麦佳,作为献给高官的情色礼物。这种弄权方式,让人不禁想起王允将貂蝉献给董卓的三国故事。

不少观众把官场戏当成职场经来学习,但更多的是出于一种审美惯性的无意识。大卫·休谟认为人性就是野心勃勃的,喜欢统治和奴役别人。而官场戏所要做的,就是对人性之恶进行法制规训和警戒,以法律的力量去遏制人性使然下的权力变异现象。

当然,这也提醒着创作者们在对权力进行展示塑造时,不能陷入“权谋文化”的怪圈。有祁同伟这样的形象可以,但必须展现他为何跌落的必然性。可若完全规避人物的多面性,去塑造无暇或微瑕的主要角色,也会让观众感到失真和乏味。

从理性的角度看,想要“胜天半子”的祁同伟之个人经历造就了人生悲剧,但这不是他腐化堕落的借口,也不是观众同情他的理由。因此,如何平衡好反面人物的“可爱”与“可恨”的关系,“光明”与“灰暗”的交替,对于官场戏显得尤为重要。

毕竟,一团和气的黄磊太多,会让县委大院变成《向往的生活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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